从交通拥挤的首都新德里市中心出发,驱车一小时可达到位于新德里东南郊的新兴城市——诺伊达。作为印度“德里孟买工业走廊计划”的一个关键点,这里正发展成为印度下一个手机制造聚落。
IBM、三星、中国手机品牌OPPO、vivo、印度当地手机品牌LAVA和支付之王PayTM都在此区设印度总部。三星去年宣布在诺伊达投资约合47亿元人民币扩建其在全球规模最大的手机工厂;OPPO斥资22亿元人民币在大诺伊达地区置地建设新的印度总部;vivo则宣布将投资超过约40亿元人民币在大诺伊达建造新的工厂,使其印度制造基地变得与中国工厂一样大。
诺伊达还有聚集了小米、传音等品牌的OEM工厂,以及围绕这些手机大厂的上游供应链,其中不乏A股上市公司,如航天科技、瀛通通讯、合力泰、长盈精密、裕同科技、欣旺达等公司。在诺伊达地区之外,TCL、京东方A等也在印度建设厂区。
目前中国手机品牌已经在印度拿下50%以上市场,对拿下更多的市场份额势在必得。但如果想要在印度获得长期发展,必须要满足产品在印度生产。
2016年印度总理莫迪提出“印度制造”计划之后,印度对智能手机零部件渐次加征关税,在印度建厂是维持生存发展的必要条件。
关税倒逼供应链进入印度
给小米手机和传音手机部分产品做OEM代工的海派科技,是中国手机产业链向印度发展的行业中的一个典型公司。
海派科技是小米重要的OEM合作企业之一。2016年8月海派科技在印度注册建厂投资约1个多亿,当前每月生产约100万台手机。海派科技已经在筹备建设二期工厂,承租了百米之内OPPO转移之前留下的厂房,新厂房建设完成后,每月将可以生产约280万部智能手机。
2017年,海派科技被A股上市公司航天科技并购,成为航天系的一员。海派科技印度负责人张求生表示,海派科技进入印度市场一方面是战略布局,另一方面也是满足客户要求的考虑。
2016年开始,印度总理莫迪推出了所谓的分阶段制造计划,希望利用印度巨大的智能手机市场推动本土生产。该生产计划不仅包括对手机征收关税,还包括对手机充电器、电池、耳机和已经预装印刷电路板的零部件征收关税。整机税收达到20%,SKD(半散件)关税在5%—15%不等。
对竞争激烈利润率较低的行业来说,承受关税意味着利润被蚕食或丧失价格竞争力。“手机行业利润微薄、价格竞争激烈,没有企业愿意扛着关税参与竞争。苹果的生产不在印度,所以iphone的价格全球最高,苹果印度市场份额在2018年已经下滑到只有约1%左右。”一位行业人士介绍。
为了避免这些成本,中国智能手机厂商不断扩大在印度的生产能力。品牌商不断“催促”其在国内的上有供应商赴印度建厂。“光是今年,传音、小米、OPPO就组织几波上游供应商组团来印度考察市场,传音年后已经组队三次来了印度。”正筹备在印度成立“印度中资手机行业协会”的杨述成对记者表示。他所供职的单位,也看中了印度市场的发展机会。
海派科技是较早进入印度的代工厂之一,张求生不断见到前往印度考察的中资考察团,前来询问在印度办厂的经验。
在他看来,越来越多的中国手机品牌商希望供应链企业到印度建厂,一方面是关税政策影响,另一方面是产品竞争加速对制造的时间提出更高的要求。当前,印度没有手机制造业基础,制造需要的散料都需要从中国用飞机空运到印度。“船运的时间太长,根本等不及。”张求生说。
他介绍说,诺伊达地区最早是OPPO、vivo前来建厂,后来带来数据线、充电器等供应商建厂,逐渐有了更多的代工厂以及供应链企业,慢慢形成了手机的产业基地。并没有因为印度政府的引导,是自发形成的集群。
还有更多的供应链企业在诺伊达集群建厂,小米供应商合力泰已经承诺未来三年在印度大诺伊达地区投资约2亿美元,并于2019年初启动生产。小米印度首席运营官在一封电子邮件中表示,该公司将在印度生产相机、触摸屏模块和指纹传感器等组件。
手把手教会印度制造
印度软件产业发达,但工业制造业基础较薄弱,尤其在手机制造领域,此前印度本土的智能手机品牌多依靠中国OEM公司的支撑。中国企业在印度设厂也在一步步带动印度本土工业制造。
在海派科技工厂流水线,装备了与中国手机制造产线一样的SMT设备产线,区别之处可能在于,中国工厂有更多的自动化设备,印度工厂则用了更多的劳动力。
劳动力成本低是印度制造的优势,海派流水线的印度工人包含公积金和社保的税前月薪11056卢比(约1650元人民币),人均加班费约300到400元每月,而且招工容易。“招一百人能来四五百人应聘。”张求生说。
在海派的车间,技术程度较高的SMT等设备操作还是中国工人。“技术工作要靠中国工人手把给教会印度本地工人”。他介绍说,印度人喜欢自由,工作起来比较生产效率要比中国员工差一些,海派工厂在2016年刚投产时,印度工厂的生产效率只有中国的60%,现在逐渐上升到约80%到90%。
但是人口因素之外,印度制造其他生产资料并无优势。比如厂房月租金每平方米约30元,水平几乎与深圳工厂相当;工业用电采用阶梯收费,峰值约0.9元每度,与广东地区差别不大,但是印度停电情况时有发生。
瀛通通讯印度工厂负责人邱斌对e公司记者表示:“印度电力设施就像90年代的观澜,夏季用电高峰期,每天断电十几次都是常有现象,厂房必须配备备用发电机,不然无法开工。印度的工人管理难度很大,经常出现旷工的现象,生产效率较低。”
我们走访获悉,因为印度市场改在快速发展,海派科技、瀛通通讯这样的上游工厂主营业务能较保持稳定利润率,甚至比中国工厂利润率略高,现在还处在不断投资状态,投入新的厂房、设备,试图在印度高速增长的手机市场拿下份额。
张求生认为在印度置办工厂,最大的问题还是印度的关税政策变化太快,海关报关需要不停的变。印度素以监管严厉和产业战略多变著称,张求生说,要推动印度制造,印度还需要稳定和更有利于商业的政策体系。
中国制造在印度,事实上并没有享受到印度的政策支持,更多的是产业集聚效应。在印度投资也找不到低成本的融资渠道,商业贷款利息约在10%左右,近乎与国内的消费贷款利率水平相当。
杨述成说,在印度的中资企业也开始形成集群,比如OPPO、vivo、TCL开始建设产业园,更多的企业形成产业合力,在未来与印度政府政策谈判商或更有筹码。
千元机大战
2018年印度智能手机市场出货量为1.423亿部,同比增长14.5%,达到历史最高水平,换机周期缩减到27个月,是全球少有换机周期缩短的大国市场。而保持高增速的印度市场,在2019年竞争更加激烈了。
“今年一开年,在印度的智能市场已经有点疯狂了。”中国智能手机品牌Realme在印度的中国员工沈文翰对e公司记者表示。在过去的一个多月时间,围绕2000元以下的市场,有五、六个品牌连续发布产品。
印度人均GDP约为中国的五分之一,消费者对手机价格敏感,印度市场150美元以下手机出货量占到43%,150美元至250美元价格段手机出货量占到45%,中低端价位的智能手机成为主要竞争市场。
因为产品售价较高,去年从市场第一跌落的三星,在明显有备而来。在1月28日,三星发布了对抗小米等中国手机的M10、M20系列;到2月份又发布M30,三款机型售价均在2000元人民币以下;到3月1日,三星发布A系列,售价在800元以下。
2月28号,小米发布约999元人民币起价的红米note7系列。紧接着,3月5日,Realme发布售价约850元的Realme3。价格可能还要继续降低,据悉,小米近期在印度还酝酿将发布一款售价300到400元左右的入门级的智能手机。
Realme是OPPO在2018年专门针对印度和东南亚市场成立的子品牌,已经成为在印度的中国手机军团中快速上升的一支。在OPPO制造工厂的支持下,去年5月进入印度市场的Realme,到今年2月底在印度销量超过500万部。在2018年的第四季度,其印度的市场份额达到了8%,排名第四。他们最直接的对手就是小米的子品牌红米。
中国品牌在印度竞争有多激烈。沈文翰介绍说,2018年发生过一件让他印象深刻的事情,在一个新品牌新成立的体验店门前,另一家中国品牌前来拉出品牌广告,并给围观的群众发送计算器,让印度消费者来对比价格,有些贴身肉搏的意味。
功能机市场,同样面临变局。印度品牌JIO近期通过配合运营商办理套餐免费赠送功能手机的策略,提升了很大的市场份额。传音等旗下品牌面临本土的竞争。
抢占线下渠道 门头广告位炒到200万
市场竞争也是资源竞争,当印度的电商渠道出货量占比达到顶峰,中国手机厂商在印度开始抢占线下零售资源。
小米计划到2019年年底,将把其印度门店数量增加10倍,将把在印度的零售店从500家增加到5000家,并且渠道将下沉到印度乡镇。小米印度副总裁马努·贾恩日前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:“线下零售在印度是一个很大的细分市场,近40%的线下市场集中在农村地区,所有这些都将增加我们的线下销售,到明年年底,将占到公司营收的50%。”
后发而至的Realme线下战略更快,沈文翰介绍,他们计划每个季度在印度拓展50个城市的线下零售店,2019年底计划开启2万个门店,这其中也包括第三方合作的门店。截至今年三月份,他们的零售店已经拓展到印度的35个一线、二线的城市,开业了3000个门店。
走在印度首都新德里的街道,无论是街头门店还是电子卖场、百货市场,都能看到来自中国的OPPO、vivo、小米、荣耀等品牌广告牌露出。